第 32 章_穿成师尊道侣后,我死遁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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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32 章

  阿引打着哈欠出来,白毛尾巴还没收回去,随着主人的惊讶一甩一甩,“长梵道尊,天底下哪有二婚还是同一个人的道理?说出去也不怕天下人耻笑。”

  “何况,长梵道尊你也清楚,九弱是魔,是你们眼中的异类,你真要跟九弱成亲,怎么面对正道人士,”阿引摸摸尾巴,收了回去,“不如道尊成人之美,帮我和九弱准备成婚宴好了。我青丘肯定会回赠你一份大礼。”

  柳树下,女人一袭普通的白色素衣,即便心绪起起伏伏,但整个人依旧超然脱俗,遗世独立。

  殷九弱终于看见女人眼睛里,那种隐忍不发又热切疲倦的刺痛感。

  但稍纵即逝,如梦幻泡影,她面前的扶清,仍旧光风霁月,克制洁净。

  过了许久,扶清静静注视着殷九弱,轻柔、从容、坚定,“小九,让我补偿你。”

  她心知小九在与她逢场作戏,但愿意在同她作戏也好。

  作一世的戏,便能一世都在一起。

  只要在一起,她们总有一天能和好如初,拥有美满幸福。

  阿引望着天空,凉凉地发声,“谁要你的补偿啊,道尊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。有的人把你当宝,有的人眼里你还不如一棵草。”

  此时河倾月落,长夜将尽,不远处的湖面已经漂浮着一盏又一盏形态各异的河灯,光芒明灭闪烁。

  扶清微微低头,修为压制至与凡人相差后,两个时辰的冷风,将女人细长的眼角吹得发红湿润,有种飘摇易碎的美。

  然而,即便如此,她周身仍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冷漠,清冷如霜的面容似乎在对殷九弱说“我要你只能爱我”。

  轮椅上,殷九弱歪着头笑了,灵动飘逸,像一阵快要飞走的风。

  补偿自己?这样类似的话,她听过多少次了?

  说好一起去看机关展览,最终扶清却和沈沧离去了。

  是啊,一个普通的展览而已,两个名额,谁和谁去不是去。

  伽摩心塔下十年,扶清温柔地安慰她,说自己会再来。

  于是她在黑暗里一直撑着,期待会有烛火出现。

  当扶清说她不会和沈沧离成亲时,自己又有多开心。

  结局呢……

  “小九,再相信我一次,”扶清微微颦眉,神情庄重肃穆,“我会让你开心的。”

  殷九弱心不在焉地玩弄着袖口,长长的睫毛垂下,眼里一片阴暗。

  相信扶清?

  相信扶清的后果,就是被囚禁十年,连最好的朋友也是假的。

  相信扶清的后果,就是在成亲夜被一剑穿心,变成用完即扔的废品。

  可笑的是,扶清直到现在还认为她殷九弱很好骗很好糊弄,还觉得一句补偿,就可以抹除一个被操纵一生的傀儡的心伤。

  目下无尘,永远被人景仰爱慕的长梵道尊,又怎么知晓尘埃被碾碎的痛苦。

  “好啊,师尊,我们成亲,

  ”殷九弱轻轻摩挲过袖口的流云花纹,笑容灿烂地答应扶清,“再相信你一次,最后一次。”

  撒谎骗人的话谁不会说?

  至少她现在是越来越熟练了,只要你心里有长剑穿心一般的恨意,随便说几句言不由衷、冰冷黏腻的恶心谎言,就会变得简单又容易。

  又一次听见殷九弱叫自己“师尊”,扶清心脏略微加速跳动,止不住心底悸动。

  闻言,阿引先是疑惑不解半天,沉思片刻后,暗暗露出恍然大悟的笑容。

  她就说魔族都是阴险狡诈的,殷九弱这个血统比较纯正的少主,应该是狡诈诡异中的佼佼者。

  扶清细细地端详着殷九弱,她不知殷九弱愿意和自己一起来看河灯,是不是好兆头。

  但殷九弱同意和她成亲,应该代表着会慢慢变好吧,她甘心相信小九会再给她一次机会。

  就算是昙花一现的温柔,她也要紧紧抓住,

  她会学着对殷九弱好,就像凡世爱侣之间那样,相濡以沫倾心相处。

  “诶,道尊啊,你想和九弱成亲,那你喜欢九弱吗?”阿引讥诮地笑,她不认为扶清真的懂爱,或者说会去爱。

  天性无情的人,就算想去爱,那爱能有几分?

  不过是罪者想要靠赎罪的方式,让自己好过一点。

  “我会学,我会好好爱她,”微风吹动扶清额边碎发,女人低眉的模样悲悯美丽,有种古井无波的笃定。

  殷九弱单手托腮,在心底无声地笑,爱这种东西,一个人的心里没有,那怎么可能学得来。

  “嗯,我相信师尊不会骗我,”殷九弱恨不得为自己拍手称快,原来这么毫无负担、得心应手地说谎是这般快活的。

  想来扶清骗自己的时候,心里也全是快意吧,只要用一点点虚情,就哄得一个人死心塌地,仿佛握紧那人的生息命脉,生杀大权一念之间。

  “哎哟,那我真是太伤心了,九弱你和我的相亲以失败告终,我还怎么活?我的心都碎成一片一片了。”

  知道阿引在演戏,殷九弱配合着苦笑,“阿引,你不是说我们有一起长大的情谊,还是朋友……”

  “我不管,我不管,我以后没脸见人了,我要回青丘哭个三天三夜,都别拦我,”阿引干嚎着掩面跑开,红衣环佩叮当作响,正衬殷九弱此刻的快活心绪。

  夜色下,斑驳的光影让扶清的侧脸忽明忽暗,她迟疑地望向阿引消失的方向,“阿引她真的很喜欢小九你吗?”

  这一番表演,扶清只觉得矫揉造作,但每次阿引注视殷九弱的眼神,都会让她觉得极其不舒服。

  就好像独属于自己的东西,正在被许多人觊觎窥探,让她想要藏好殷九弱。

  看着面前高洁疏冷、似冰雕玉砌般无瑕的女人殷九弱低下头没有回答。

  她想扶清应该永远不会明白这种疼痛的感觉,因为女人从来便是仙门翘楚,不会有失去什么心爱之物的惊痛。

  不是扶清不会失

  去,而是她不会有心爱之物。

  天将破晓,湖面上的河灯渐渐变得稀少起来,热闹喧嚣的街道也安静下来,小摊贩和店家都开始收拾东西,准备回家歇息。

  另一棵柳树下挑着扁担卖河灯的老人家,选了两个凤凰样式的河灯,笑吟吟地过来问道:

  “我见两位在河边待了许久,有没有去放一盏河灯啊?我这剩下最后两盏,送给你们了。年轻人赶快拿去放了吧。”

  老人家又看看殷九弱,说,“回来了就好。”

  “老人家,不用了……”扶清话音未落,老人家把河灯放在殷九弱怀里,就连忙小跑着收摊儿回家。

  竹编的河灯很漂亮也很轻巧,殷九弱神情淡然地握着手中的河灯,静静望向老人离开的方向。

  扶清信手用了一张飞行咒,将两百文钱放入了老人家的口袋里,回首却见殷九弱盯着老人家离开的方向发呆。

  “小九,你认识那位老人家?”

  “不……不认识,只是面善罢了,”殷九弱觉得很累,并不想将她与老人家的渊源说给扶清听。

  左不过是当年,她满心欢喜地以为真能与扶清成亲,攒下十几两银子,让这位老人家帮忙打一架新的梳妆台。

  到最后,一纸悔婚信令她不得不退掉梳妆台,当年还是妙龄女郎的老人家问她为什么不要了。

  “她不回来了,”殷九弱记起自己是这么回答的。

  今日偶遇,没想到老人家记得她,还安慰她“回来了就好”。

  只是,永远都回不去了。

  但故人的心意总归是好的,殷九弱抱着这两盏河灯,轻声对扶清说:

  “我们把河灯放了吧,不想辜负做灯人的心意。”

  扶清点点头,推着殷九弱靠近河边,蹲下身点燃两盏凤凰河灯。

  霞光破晓,微风过西桥,河灯烛火点点聚散。

  “等成亲后,我们可以重新种下梧桐,还有水池里山荷花的选种,我们一起去挑选好不好?”扶清的凤眸被湖光照亮,细细碎碎,像盛着某种真实的欢喜。

  “好,”殷九弱觉得她真的很有身为傀儡的自觉,费尽心力让傀儡师感觉自己尽在掌握。

  “小九,你想吃糖葫芦的话,回鹤雪峰的时候我给你做。”

  “好。”

  “以后每年我都陪你去看极北之地的雪花灯。”

  “好。”

  扶清欲言又止,本来还想再说很多很多,但她突然记起,明明自己与殷九弱便拥有过很多。

  她们曾在山间、在皇宫、在落雪街头、在秋雨画舫里相遇,每一次缘分的开头都极尽美妙。

  拥有完整记忆的她,与殷九弱已经度过了几生几世那么长。

  每一次,她找到她,以引诱,以真情、以谎言,以诺言。

  到底是谁更期待每一次的相遇,又更神伤每一次相同的结局。

  扶清心生惘然。

  她们没有立刻启程回到

  沧澜宗,而是转道再次来到梧阳山,准备重新缔结婚姻真法。

  深谷里四季依旧不断轮换,大雪与酷日只有一息之隔,秋风吹遍春夜的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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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姻缘石仍然一池小小浅浅的水,水面岿然不动,不多不少。

  交错连纵的连理枝上开着艳丽的花,不断有比翼鸟盘旋飞舞。

  一切流程都与上一次一模一样,姻缘石的池水上,渐渐出现两人的名字。

  殷九弱看着笔画交缠的两个名字,想到当时扶清给自己看的遮眼法。

  真让自己高兴了很久,这人真是做戏做全套,假的东西里面果然没有一样是真的。

  “小九,当初我未与你缔结真法是因为……”

  “不必解释了,你自然有你的理由,都过去了,不需要过多解释,我不用听。”也不想听。

  女人心中的迷惘更甚,为何她想解释,小九却不愿听了?

  然而,一柱一柱的天光洒下来,光柱里无数灰尘浮沉后,清澈透亮的池水里扶清和殷九弱的名字,像粉末一样被风吹散,没有了任何痕迹。

  翠绿的连理枝在风中摇曳,艰难地连结,灭缘刀摇摇晃晃,很快又“咔嚓”一声断掉,断口流出汁液,生机渐失迅速枯败。

  “扶清,我们的连理枝断了,结不上了,”殷九弱笑出声来,动作太大牵扯至五脏六腑,疼痛不已,可她却觉畅快淋漓,“结不结契也没关系,我们在一起不就好了。”

  看着这一幕扶清淡然的神情变得沉重起来,她想起自己去轮回狱里,三王给她看过的姻缘副册。

  上面写着:扶清与殷九弱,缘尽。

  殷九弱乐见其成地看着这一幕,扶清不信邪地破开指.尖血,滴入姻缘池水中,书写二人的名字。

  不过半刻,鲜红的血迹褪去,池水洁净澄澈,二人的名字再次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
  女人的心渐渐滑落深渊,“不过区区凡间之物。”

  忽然之间,狂风大作,天际裂开一道金色的缝隙,有金色纯正的灵气如九天飞瀑般落下。

  扶清单手相执,灵气化笔,在姻缘池水上书写她与殷九弱的名姓。

  池水像是沸腾般翻滚起落,竭力抵抗着无法违抗的力量,直至力竭。

  扶清以肉.体凡胎执掌神力,不顾因果,终将名姓刻下,完成婚姻真法的缔结。

  她此刻什么也未想,只是不允她与殷九弱就此缘尽。

  就算自然真法要阻止,也不允许。

  然而,刺骨的朔风横扫大地,劫运将雷电和暴雨倾泻而下,愈演愈烈,像极了神话传说里的神罚。

  殷九弱不明白为什么扶清还未飞升,就能引动神力,她只看见女人古镜一般澄明的眼睛,眸光破碎,狠戾凄艳,好像有什么危险快要破土而出。

  “神罚不会在此刻落下,你放心,”扶清的脸色比刚才苍白不少,但整个人仍然晔兮如华,温乎如莹。

  “你遭到反噬了?”殷九弱发现扶清刻字的那

  只手,玉白的肌肤自然剥落?[]?『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』,露出泛着莹光的神骨,染红了女人庄严洁白的法衣。

  扶清眉眼肃穆淡漠,随意看了一眼正在化为枯骨的右手,“无碍,休养几日就好。”

  殷九弱笑笑,“只要不耽误我们成亲就好。”

  女人眼眸里漾着微小的喜意和不确定,主动握紧殷九弱冰冷的手,“不会。”

  她们两人回到鹤雪峰时,竟然遇上了等在结界外的沈沧离,她似乎一夜未睡,眼下一片青黑,人也萎靡颓废得很。

  扶清几乎在看见沈沧离的一瞬间,便紧紧蹙眉施了隐身法术,将她和殷九弱的身形隐去。

  回到临月居,殷九弱懒洋洋地睁开眼,“你不见沈沧离吗?”

  “你需要先服药沐浴,我晚点儿再去见她。”

  “好。”

  这一套流程几乎天天来一次,殷九弱都快免疫了。

  临月居后的浴池,早已泡着各种灵药奇草,清澈纯净的热水,慢慢变作淡粉色。

  扶清姣好清冷的面容淡淡,因为受伤的缘故脸色苍白唇却血红,仙姿玉貌莫名有了几分妖冶的性.感。

  “扶清,明天我们试试酿一坛桐花酒吧,”殷九弱目视前方,并不愿多看女人曲线曼妙香气馥郁的身段。

  “桐花酒?”

  “嗯,成亲总归是一件高兴的事,亲手酿酒庆祝更有意义。”

  雾气氤氲里,扶清凝视着殷九弱,少女那双比平常人更黑的眼睛空洞洞的,让人看不出任何情绪。

  “小九,你真的开心吗?”

  “是啊,我很开心,很开心,只是有点累了。”

  房中,池水声动,扶清衣衫半褪,黑发如缎,脂玉般的肌肤,被热水熏然出星星点点的粉红,她右手伤口狰狞,几乎皆化为枯骨模样。

  美人枯骨,狰狞可怖与绝艳清妩,碰撞出一种摄魂夺魄的妖异靡丽感,令人欲罢不能。

  像栖息在枯枝上的彼岸花,美得人心惊胆战,却痴迷得想要付出一切。

  长发浮在水面,扶清靠近殷九弱,模糊的水汽映得女人容光粲然如吸食.人心的女妖。

  “会害怕吗?”扶清抵着殷九弱的肩,娇弱但凶狠地轻咬着殷九弱的唇,软声发问。

  “不会,”殷九弱冷淡地推开扶清,干净忧郁的脸上再也没有当初那种心醉神迷的虔诚神情,反倒显出一种心不在焉的戏谑,“我累了,你自己来。”

  扶清漆黑的羽睫微颤,咬着唇眸光细碎,面对殷九弱的若即若离,终是抵不住在对方身下的诱惑。

  一室玉脂暗香,女人清冷的媚眼水汪汪的,纤细的腰肢轻轻扭动,委屈地呜.咽,化成一滩春.水。

  本以为殷九弱说自己累了,这次会一如往常那般温柔体贴。谁曾想几个时辰后也未停歇。

  女人清冷面容上娇态毕露,无力伏在对方身上,眼眸里氤氲着绯红水汽。

  “小九,不要了

  ,明天再……好不好?”她几乎是哭着断断续续说的,嗓音里还压抑着细小轻吟。

  殷九弱眼里保持着一片清明,力气却越来越重,声线有种不容置噱的冷冽,“转过去。”

  浴池边的白玉阶梯泛着淡淡的光,扶清半跪得太久,嫩白肌肤上青青紫紫。

  一池药水慢慢凉了下去,潺潺水声却未有停止。

  天色即白时,扶清再回到卧室,殷九弱已经在仙鹤童子的帮助下,躺回拔步床上,盖好羽被,阖眼熟睡。

  坐在床边,女人双颊绯红,神色复杂留恋地看了殷九弱许久,才再次束发添衣,遮掩住满身斑驳痕迹,再来到鹤雪峰的结界外见沈沧离。

  虽然有灵力御寒,但沈沧离已经等了整整一夜,修为再高也只是一个凡人,此刻已经又冷又困。

  待她看清远处走来修.长曼妙的身影,立刻来了精神。

  “长梵,你去哪里了?不是要去看河灯的吗?”沈沧离有许许多多的问题想问扶清,几乎没等回答就又问出下一个问题,“我听说你耗费灵力救回了那个殷九弱,是吗?”

  扶清强忍着身体的不适感,不自觉颦眉,“河灯已经看过了,是本尊救回小九,本尊承诺过会护她周全,她便绝不可能死去。”

  震惊于扶清真的用禁术救回殷九弱,沈沧离高声喊道:

  “长梵,你难道不清楚使用禁术的后果吗?受伤反噬都是小的,你有可能堕魔的,我们这样的修士堕魔,只会变得人不人鬼不鬼,不被任何一种生灵接受。”

  “我能承受神罚,不会堕魔。”

  “可是,可是你为何要为一个下贱的……孽物做到这样,她生来就是这般肮脏的命运,”沈沧离说到“肮脏“二字的时候,就看见扶清愠怒的模样,只好音量变小,直到说不下去。

  “本尊近日忙于筹备婚礼,我们无事便不要相见,”扶清目光轻盈漠然,游离疏远,拂袖离去。

  沈沧离一人站在鹤雪峰终年不化的积雪里,思考片刻,忽然明白了扶清的态度。

  凡间好像有新婚妻妻不能见面的习俗,所以长梵这是叫她赶紧回去准备婚礼的意思。

  应该是这样吧?

  绝对是这样的,沈沧离神情狰狞,进不去鹤雪峰的结界,只能摇摇晃晃魂不守舍地离开。

  殷九弱没想到扶清的亲自筹备婚礼,会是女人拿着绣花针,一针一线地绣婚服、喜被、喜帕。

  少女临窗而坐,没有一刻松懈修炼腐朽与篡改之力。

  只是这种修炼常常被打断,扶清时不时会偏过头问她喜欢哪一种动物,更喜欢哪一种红色,合卺酒要不要换得更甜一些……

  如果过去的那些从未发生,她们一定会是天底下最幸福的新人。

  但没有如果。

  那坛桐花酒已经埋在了屋外的梅花林里,像一种长长久久的标志。

  扶清依旧没有治好殷九弱的腿,女人光风霁月,淡漠如水,却好像因为

  一刻未真正成亲,而日复一日无法真正放心。

  又或者,因为阿引那句“关得住人,却关不住心”对她的影响远比想象中更深。

  有时候女人趺坐于莲叶蒲团,诵念心经,娇软肌肤遍布情.爱激烈后的痕迹,法袍遮挡下,她清心稳道的守心抑念的时间更多了。

  明净高洁的静堂里,长梵道尊法相高贵持重,清冷眉宇间压抑着隐隐焦灼。

  患得患失的贪念与曾斩断情丝的道心,似乎在两相交战。

  有什么欲望压抑的痛楚倾泻,又被迫收紧,藏进戒律清规里。

  所谓的清净道心又在每夜交缠承.欢的痛感与愉悦中,寸寸尽断。

  这段时间如流水般过去,殷九弱每日临窗而坐,忽冷忽热若即若离地与扶清相处。

  如今,她不再左思右想扶清的情绪,那煎熬难安的人就调换了过来。

  原来世间真有风水轮流转这一说,看着也挺有意思,看多了一样觉得厌烦。

  成亲这日,冲忧是唯一被邀请的客人,她站在梳妆镜前为殷九弱挽发。

  少女还是那般孱弱多病的模样,像极了戏本上多忧多思、抑郁而亡的多情小姐。

  看着再次穿上大红喜服的殷九弱,冲忧心底一阵阵后怕地发痛,“师妹,为何要重蹈覆辙?”

  殷九弱按住冲忧颤抖的手,长长的眼睫翕动,“师姐,我不是要重蹈覆辙。”

  “可是,你……”冲忧握着暖玉梳的手捏紧了,“这或许又是尊上布置的一场棋局,一个陷阱。上位者无情,但是我无法眼睁睁看着你往火坑里跳。”

  “师姐,放心,不会的,我就快要自由了,”殷九弱看了看一旁的青色包袱,里面全是沾染了她气息的物件。

  一件不落。

  “什么意思?”

  “师姐,能不能帮我把院子里的桐花酒挖出来,”殷九弱看着铜镜里眼神喜悦的自己,轻声说道。

  “那坛酒不是……你和尊上成亲后再饮的吗?”

  “师姐,帮我挖出来吧。”

  见殷九弱神色自若,冲忧没有多问,径直照做了。

  待她回来,继续刚才的话题,“九弱,尊上真的会待你好吗?”

  “无所谓了,”殷九弱但笑不语,换了话题,“师姐,阿引给你的信看了吗?”

  “看,看了,”冲忧微微有些脸红,实在是青丘的九尾狐言语太过大胆,表达情思的方式也非同一般,“她邀请我去青丘小住。”

  “师姐,你会去吗?”

  冲忧自嘲地笑了笑,“能不失为一种能摆脱风起的选择。”

  “师姐,”殷九弱郑重地嘱咐,白净小脸上满是认真之色,“若你到了青丘,我们定有重见之日。”

  “你为何这般肯定?难道你……”

  木门前站着另一位身着大红喜服的女人,面容绝世,墨发高盘,风华绝代。

  “尊上,”冲忧按以前的习惯,行了个礼,“您来

  了。”

  “冲忧,你气息滞涩,灵力枯竭,风起给你的灵药,你并未服下,”扶清的声音无波无澜,温和平静,只是目光游移,总停留在殷九弱身上。

  “尊上明察秋毫,我不愿再与风起有任何关系,自然不会服下她送来的药。”

  “本尊为你炼制了灵药,你一会儿带回去。”

  闻言,冲忧惊诧不已,这还是扶清第一次这般有人味,并不是说扶清残忍或是小气。

  而是长梵道尊一向对万事万物漠不关心,认为万物自有天定命数,甚少有人能如此得其……垂青,亲手赠药。

  “是,谢谢尊上,”冲忧双手接过扶清递来的玉瓶,有眼力见地退出了房间。

  扶清望着神情恬淡平和的殷九弱,还未想好措辞,就听见对方低沉的嗓音。

  “谢谢你医治冲忧师姐,”殷九弱冲扶清笑了。

  这一下,轮到扶清怔怔出神,她不记得殷九弱如此真心地笑,是什么时候了。

  好像再也没有因为自己这般开心笑过。

  她还想说些什么,仙鹤童子急匆匆地跑进来,“尊上,如意宗的沈少主来迎亲了。”

  “迎亲?”扶清长睫半阖,完全不知为何。

  “他们说今天是您和沈少主的成亲之日……”仙鹤童子挠挠头,“上次沈少主还送过聘礼来。”

  “本尊……并不记得这回事。”

  仙鹤童子暗暗摇头,心说那是因为您那时候光顾着“照看”小主人,根本没把别人放在眼里,装都不装了。

  “罢了,本尊亲自去与她解释,现在正好是可以退婚的时机。”

  扶清一身红嫁衣来到殷九弱身前,眉目温柔缱绻,“小九,等我回来,我们便成亲。”

  “好,师尊,我会等你的,”殷九弱笑得很是开怀,“会一直等着你。”

  扶清走出两步,却又突然回来,跪在殷九弱身前,拿出一根普通红线绕在殷九弱小拇指.尖。

  “这是做什么?”

  “那日去看河灯时,我看见有一对成亲的新人,指.尖绕着这样的红线,”扶清神色自若,声线却藏着不易察觉的娇羞,“我想,仪式多一点,总不会错。”

  “是啊,不会错的,师尊你快去快回吧,”殷九弱最后一次深情虔诚地望着扶清,“我……真的很想与你成亲。”

  女人心底莫名空了一下,不知是欢喜还是害怕,她紧紧握住殷九弱的手,“小九,等我一会儿就好。

  等扶清离开,殷九弱低头看着红线,冷冷笑了下。

  沧澜宗山门外,树木葱茏,如意宗迎亲的队伍排了长长一条队伍,红得耀眼。

  待看见一身嫁衣的扶清御剑而来,沈沧离那颗高高悬挂起的心,终于落了下来。

  “长梵,我来接你回如意宗成亲。”

  “是本尊弄错了,”扶清御剑停于半空,居高临下地回答。

  “长梵,你……你什么意思?”

  “

  对不起,在我飞升前不能直接拒绝与你的婚事,如今我飞升在即……很抱歉,让你空欢喜一场。”

  沈沧离心下大骇,她自出生以来,便知道自己与扶清的婚约,就好像被天地定好一样了,怎么会有差错。

  “可是你不嫁我,你为何一身嫁衣?不要开玩笑了。”

  扶清目光游离,声线缥缈,“我要嫁给小九。”

  天地寂静无声,沈沧离身上的红衣都暗淡几分,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。

  “长梵,你是不是疯了,难道你爱她吗?你爱上一个……一个……”她掩面咆哮,跪倒在地不断地重复。

  “我爱她,我只想爱她,”扶清长睫垂下,说着说着笑了,她很想抛弃道心,抛弃那些生来就有的枷锁。

  沈沧离一句话都说不出来,最后大喊着你疯了,你疯了,直到沧澜宗最高峰上燃起焚天烈火。

  是幽冥鬼火,一旦燃烧不烧尽一切就不会熄灭。

  扶清第一时间于半空中看见这场大火,是鹤雪峰起火……是小九。

  幽冥鬼火属于轮回狱,是小九燃起的大火。

  鹤雪峰在一片红焰中如一株枯萎的植物。

  扶清刹那间瞬移回来,看见身着嫁衣坐在漫天大火里的殷九弱。

  “小九,你在做什么?”

  她女人嫣红唇瓣上还残留着昨夜二人激.烈交.融后的余温,滚.烫的、甜软的。

  每一晚小九那么深地吻她,那么重地要她,为什么会这样?

  她们不是说好了要成亲的吗?

  不是可以永远在一起吗?

  幽冥鬼火在扶清面前越来越大,鹤雪峰的大雪在火里燃烧,又蒸发成袅袅白汽。

  她冲进大火里,想要用炽霜剑一剑斩灭火焰,却只能听见剑身发出无可奈何的嘶叫。

  幽冥鬼火瞬间剥去她的皮肉,鲜血飞溅在女人精心缝制的嫁衣上。

  “师尊,你来了啊,”殷九弱声线甜蜜如情人低语,她看见女人唇色樱红,仿佛带着濒临死亡的、哀伤的美。

  可要真正解脱的人明明是自己。

  这个女人总想消除她的记忆,认为她活在一个不真实的世界里会更开心一点。

  可她偏不,她宁愿死在真相剑下,也绝不活在虚假泥潭。

  “小九,为什么?”扶清跪倒在大火里,拼命想要靠近殷九弱,却怎么也抓不住少女,哪怕是一片衣角。

  “你不是说要等我的,我们不是要成亲的吗?”

  “你怎么……能再离开我?”女人几乎快要嚎啕痛哭起来,可她倔强地上前,想要逆转这一切。

  滚滚烈焰幽冥鬼火燃烧三界,光明从天而降,殷九弱坐在火焰间,向扶清举杯,那是她们一起埋下的桐花酒。

  酒液从白玉盏中倾泻,美丽而孤远,直至火焰吞噬。

  飞腾的火焰里,殷九弱勾起唇角,穿着扶清亲手缝制嫁衣的她,仿佛一具燃烧的傀儡,被烧得更加

  黑暗的眼睛里流下漆黑的泪。

  傀儡化为灰烬,飞向……自由。

  “师尊,还给你,我不要了。”

  缠绕尾指的红线,顺着风飘向扶清,殷九弱仰天长笑,她不要扶清了。

  不要她的爱不要她的人不要她的怜悯。

  什么都不要了。

  当一个人没有什么事或人再在意的时候,她也会变得坚不可摧。连死都不怕,自然可以为了自由变为亡命之徒。

  火焰充斥扶清墨色的瑰丽双瞳,她的内心全盘崩塌,仿佛从高高的宝座上跌落尘埃。

  缔结婚姻真法时,她逆天而行强借神力,而如今这么短的时间,再无他法。

  除非,现在就即刻飞升成神,但来不及了。

  来不及了。

  她在绝望,绝望里是浓浓的悔恨。

  为什么时间不能停止,阴阳不能逆转。

  她好恨,可她又能恨什么?

  这样的恨好像是世间最令人痛苦的情绪,她怪不了任何人。

  因为造成一切的罪魁祸首正是她自己。

  那根红线终于没能飞到女人身边便化为灰烬。

  真好啊,?_[]?『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』”殷九弱紧紧闭上眼,大火同样将她烧成灰烬,碳化的面孔如恶鬼,她好像在哭,又像是笑了。

  扶清长跪在漫天大火里,三千青丝顿时化为白发,发丝飞舞。

  眉心就此裂出一道血线,猩红美艳,清冷高洁的面容看上去无端比魔更像魔。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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